鼹鼠de故事

在等公共汽车的时候,只见一车车的游行汽车队伍,红旗招展,锣鼓喧天,飞驰而过。

 

【井进贤/阿夏】放逐

不算是感情线

极度我流



你见过红河吗?

激荡的流水奔腾在峡谷间,两岸绿树掩映下是红色的波涛。峡谷急滩间激流勇进,闯入敞开的山口后旋即收敛衣袂,变作静水流深。

故事发生在这里,故事结束在这里。

 

 

关于井进贤的处置,曾经有过很多种方案。鹰派认为他与集团同谋同罪,骆sir惜才,即使心里怪他迫害自己两个得力下属,到头来还是顶着压力帮他转为污点证人。

后来他被放出来,婉拒了骆sir想要收编进IFF的好意。不是翻脸不认人,只是面对不了自己。

西班牙那场疯狂的奔牛节,井进贤失去了程滔。他以为自己会像失去上帝之光的希伯来人一样永远迷失在荒野中,可他活了下来。

香港这座城市,说大不大,与背靠的那块坚实辽阔的陆地相比简直是弹丸之地;说小也不小,比如他走遍了每一处,也难以将挚友的人生轨迹拼凑整齐。

他与程滔的相知只有短短的一天,为此他们花了三十年与迷失在人群中的彼此相认。而现在,井进贤又要用剩下的生命去祭奠那唯一的一天。

香港太大也太小,井进贤只能选择逃避。

 

和Emma婚后的那两年,井进贤大概是有些得意忘形了。

他亲吻妻子和刚出生的女儿,蓬勃的生命力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身上共同迸发出来。那时他想起了热带的繁花草木,时晴时雨的云彩。还有童年里的孤儿院,自己身边永远不会缺席的玩伴。

可后来他回忆,那两年短暂的梦里,确实是没有阿Dee的。他的男孩被抛诸脑后,直到董先生敲碎了幻境。

报应来得太快。

好在集团被全歼,可惜也再不会有人陪他放风筝。

 

离开香港,他去过一次菲律宾。

凭着记忆摸到曾经的孤儿院,却在接近的路上裹足不前。他清楚那里只剩下废墟,不再有欢声笑语,也不再有饭菜飘香。他在那一刻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,仅仅是想象中的美好就让他颤栗不止。

他返回国内,取道去云南。

飞机,火车,客车,三轮车。他从高空跌落到黄土漫天的山村小路,随着颠簸沉入疲惫的噩梦。

惊醒时,太阳穴上依旧残存着子弹灼烧的实感。他在梦中饮弹自杀,现实里,无法握枪的应激障碍阻止他自我了断。

 

他在迷茫中来到云南边陲,云南能给他的又是新的不知所措。

廉价的小旅馆里,床单上残存着不明污渍,桌椅的毛刺都尚未推平。他不管不顾地倒在床上,精致的三件套扔到一边。

洗头妹用听不懂的语言吆喝忙碌,卡拉OK嘈杂的伴奏声震耳欲聋。

楼下忽然一阵兵荒马乱,旋即是突如其来的死寂。井进贤在死寂中睡去,只有死寂能让他安眠。

再次醒来时,分针只走了半圈。街道又恢复了嘈杂,这时他听到了一首歌。

走调的粤语,熟悉的旋律。在与世隔绝的西南山区,他感受到了来自遥远家乡的慰藉。

井进贤一动不动听完,再次睁开眼睛时,泪水汹涌打湿了他的心。

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,在此之前他甚至以为自己不会再哭。他的眼泪在程滔的葬礼后干涸了。

 

井进贤决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。夜晚时他便蜷缩在窗前,期待着有人点一首他爱的歌。几天后他发现,粤语歌是卡拉OK老板自己的保留项目,那个人只会这么一首。

井进贤跟着哼唱完,有个念头突然萌生在脑海中——为什么你不去点唱呢?

这个念头生根发芽,歌声就是供它生长的土壤和肥料。终有一日井进贤不胜其扰,凭着冲动跑下楼去。

他在奔跑时中发现了冲动的快乐。冲动的快乐源于冲动,也仅存在于冲动的过程中。没有原因和后果,只是他正在做。

老板似乎已经准备打烊,身边的少女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上了三轮车,翘着脚咬下一口槟榔。

井进贤的脚步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。他与摊位老板一步之遥,却因美杜莎的媚眼失神,石化在原地。

他从来都是个无神论者,此刻却更希望超自然能力可以将礼物归还给他。

 

斩掉美杜莎的头颅,井进贤跨步将他的男孩紧紧拥入怀中。

对方消瘦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卡进他的骨骼,他是他的肉体也是他的灵魂。

 

少女尖叫,用力扯开两个人。纤细的身条横在他们中间,发亮的瞳仁里是毫无威慑力的敌意。

“阿夏!走!”

少女狠心将所有槟榔都掷在了井进贤身上,推着阿夏赶快离开。可她发现阿夏也一反常态地僵在原地。

他不知道这个陌生男人为什么会抱住自己。对方的心跳如擂鼓,充血的眼睛里满是可以让他感同身受的悲恸。

他想伸出手拍拍那个男人的肩膀,可他察觉自己连抬手的勇气和力气也没有。

 

井进贤逃了。他何尝不知道那不是程滔,可他承担不起亲耳听到的否认了。

 

 

井进贤原本打算隔天就离开,却被骆sir的一封来信打乱了节奏。信里说他拜托了当地机关,如果愿意的话,可以去警局担一份闲职。

天知道这些人手眼通天,连他身处何方状态如何都一清二楚。看似由自己做主的选择,其实只是一个还算有人情味的通知。通知他的任务,告诉他我们正在监视你。

所以井进贤答应了。他正想要逃离楼下的卡拉OK,警察局的宿舍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。

 

可上天似乎并不打算让他彻底与过去告别。一个月之后,他便在监狱里看到了阿夏。

故意杀人罪,死缓。

井进贤在同事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——黑社会强行绑架,为了保护人质杀了人。至于那个少女,由于那个黑社会大佬的关系,直接被判了死刑。

 

井进贤无法将这个消息告知阿夏。当后者抬起那双与程滔如出一辙的乌黑眼睛时,井进贤张口结舌。于是他只好编了个谎言,说少女被遣返回国。然后他看到阿夏眼中的光猝然熄灭。

 

从那之后,阿夏变得极其沉默寡言。他拖着一条瘸腿在监狱里完成劳作,又拖着瘸腿回到牢房。

井进贤熟悉那种心如死灰,程滔死后,他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。他清楚阿夏不是程滔,可那张脸太有欺骗性,他辨得清,却依旧鬼使神差。

 

有一天,阿夏隔着牢门开了口。这算是他们间第一次正式的交流。

“你为什么来这里?”

阿夏的嗓音听起来苦涩无比。

井进贤答不上来。他只是想要待在没有程滔痕迹的地方,可以是云南,也可以是别的什么地方。

所以他只是点燃了一根烟,偷偷塞给了阿夏。自己和阿Dee从来都乐于搞出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。童年回忆让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。

阿夏注意到了井进贤的情绪变化,烟雾随着长叹流出。

“如果她在就好了。”

“可惜我把他弄丢了。”

井进贤用蹩脚的国语接上阿夏的话头。

他们清楚彼此怀念的不是同一个人,可相似的情绪就此微妙融合,形成俱有所感的悔恨。他们的交流并不突兀,他们的悲喜在此刻相通。

 

再后来,阿夏因为企图逃跑而被加刑,死刑。只有井进贤知道原因——他听到了那个少女的歌声。

把他从红河中捞起来时,井进贤怕极了。阿夏与程滔的身影逐渐重合又逐渐分离,无力感再次袭击了他。对程滔的死他像个懦夫般无能为力,也怕救不了溺在一厢情愿幻想中的阿夏。

 

他明白爱情都是盲目且冲动的,面对挚爱更是恨不得把所有理智都烧毁。可现在他除了理智别无其他。

 

死刑的期限终于来临,井进贤亲自执行。对于这个决定,他本能排斥,却又庆幸自己可以送他最后一程。

他抱了抱阿夏——尽管这是绝对违反条例的——站开到远处。

戴好护目镜,口罩,枪已经上膛。他看到阿夏冲他坦然地笑了笑,于是便利落地开了火。

等待法医确认死亡,签字,还枪。他走出了处决室。

他不知道自己的应激障碍算不算痊愈。

 

 

正如世间并不是只有他们一对错过的伴侣,离别各有苦楚,芸芸众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幸携手。井进贤发现,只要自己还活着,程滔留下的痕迹便无处不在。他本身便是程滔最得意的作品。

井进贤偷了枪藏好,找到阿夏的三轮车,凭着感觉遁入山林深处。

曾经他因为不敢面对而放逐自己,现在他学到了一些事情。从被动逃避到主动选择,他觉得自己明白得不算太晚。

 

他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痊愈了。

 

飞鸟尽散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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